“这可不是从哪里找来的, 是他自己把自己的性命送过来给我的。”

  “在十几天之前我不认识他，只是他想要杀了我。当然，他没有成功, 结果就是你们现在看见的这样了。”

  江湖上有许多所谓的“规矩”, 强者为尊就是这些江湖人最奉行的第一条，毕竟说到底, 江湖也是由各种各样性格的人所组成的, 没办法脱离人类慕强的本性。

  杀人者人恒杀之, 在沈奈说出他原本是想要杀自己，自己赢了之后留下当哑仆, 不管是朱停还是花满楼，都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。

  因为按照道理来说，一般江湖人遇到这种事情，留下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仁慈。

  ——是的，他们的仁慈就那么廉价。

  像西门吹雪那样尊重对手，用实力堂堂正正把前来挑战的对手杀死, 是一种认真，像沈奈这样把心怀恶意的人丢到六扇门，而不是当场杀死, 或者留作仆人，是心软。

  人命在江湖上，是不值钱的。

  “朱停, 你以前见过他这个人么？说说你将他认成了谁吧，也许...就是呢。”

  沈奈笑着说, 反倒是朱停迟疑了一下, 想到刚才那老人看花满楼的眼神, 语气飘一样, 带着非常浓重的不可置信：“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人身份神秘，家产极多，他的名字叫做霍休，从一出现在江湖里，就带着巨大的财宝，钱生钱，没多久就是江湖默认的天下首富。”

  中间所有的过程都被沈奈省略了，可这杀人失败成仆的前因后果，花满楼还是听明白了。

  花满楼手中的茶杯因为惊讶，里面的茶水轻微晃动出波痕。

  陆小凤掺和金鹏王朝的事情，一开始的起源，是上官飞燕刻意伪装结识花满楼和陆小凤，得知好友花满楼被牵扯进去，再加上伪装的上官丹凤跪下请求，陆小凤这才彻底应下。

  温和的公子疑惑开口：“我倒是有些明白朱停的心情了，因为我所知道的霍休，不仅仅是天下首富，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，是前段时间六扇门办案的金鹏王朝的三个托孤大臣之一。”

  巧了，说到这个，沈奈可就恰好知道。

  前段时间，陆小凤在后院房梁上面躲了一下午，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事情，金鹏王朝作为他近期解决的麻烦之一，他可是好好的吹了一番牛皮，加上沈奈虽然是个挂名的大夫，但是她往六扇门跑的还算勤快，也闲听过几句。

  “原来是他啊。”

  当哑仆用了都有几天的时间了，万万没有想到，在这之前，竟然已经听过了他的名字。

  “陆小凤提过他，他和陆小凤也是朋友吗？”

  有了沈奈之前说的杀人情况，朱停说话就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叭叭了。

  反倒是花满楼，因为看不见，霍休又没有说话，在短暂的惊讶后，正常的和沈奈聊天。

  “没错，霍休也是陆小凤的朋友。”

  花满楼看向那个站的方向，同时说出了朱停的疑惑：“不过，如果他真是霍休，为什么要跑来杀你？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？又或者，世上就有这般相似的人，他们只是相似。”

  霍休的事情已成定局，沈奈已经处理好了，闲聊几句，对于朱停和花满楼来说，就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事情。

  ——作为当事苦主的沈奈，才是处理的最大决策人。

  傍晚的夕阳落的很快，但是现在正是夏天，夕阳西下之后还有一大段时间天空是带着光亮的。

  朱停带着酒气，慢慢的晃荡回到家，而他的妻子看见男人从外边回来，懒懒散散去端来醒酒汤。

  “老婆，你说，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吗？”那沈大夫谈起，说她以前遇见一对美貌样貌的祖孙，还知道一对姐妹，就十分相似，继而引发误会变成情仇...

  朱停把头靠在老板娘腹部，脑子晕乎乎的思绪乱飞。

  老板娘不知道他喝醉了酒在说什么胡话，但是还是认真想了一下，回答他：“肯定是有啊，世上那么多同胞而生的兄弟姐妹，哪里不会有。”

  “也是，不过，世上肯定没有比我老婆更漂亮的女人了...”

  那老板娘听这话，脸上扬起笑来，含情脉脉，却又横了他一样，轻轻骂了一声“死醉鬼”。

  喝醉的人前言不搭后语，唯独爱护妻子，什么时候都能记得心尖尖上的人。

  花满楼此时也已经回到了家中。

  他三哥六哥此时都在京城之中为官，还有几位哥哥不在家中也不在京城，在天南地北各处。

  他自己在京城之中有院子，只是花六哥人在翰林院也算清闲，知道弟弟来到京城，又打听到上官飞燕的事情，怕他伤心，于是让花满楼和自己一同住。

  花满楼也不愿意拂了兄长的好意。

  从众多泛黄的书卷中放下公务，回到家和弟弟七童吃完饭，花六哥看着花满楼脸上的神色，就知道他心情还不错。

  “六哥今日在忙事务，一时不察，忘了晚饭的时间。七童，你今天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花草吗？”

  花满楼摇摇头，脸上带笑：“不是花草，是认识了两个还不错的新朋友。”

  朱停巧手，沈奈妙药。

  相处起来，花满楼觉得很舒服。

  当来闲聊的朋友离去，沈奈杂货铺的门就关上了。

  她真的很好奇，为甚么霍休看见花满楼的时候，眼神会有好几次波动。

  试药的时间并不长，只是十天左右而已，霍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，看着十分沉默、老老实实的哑仆，是因为迷魂大法。

  和沈奈认知里面的催眠术一模一样，但是她其实平日都不怎么爱用这个。

  用在武功底下的人里，没什么必要，用在武功和自己平等，或者更强的人里，人家意志力强大，能自己脱离影响——只适合讨巧。

  还是拿着剑直接上去打人爽快！

  霍休此时眼神没有任何波动...

  而仔细弄清楚原因的沈奈，此时沉默无语。

  原来霍休之所以看见花满楼，情绪会有变化，是因为他知道，花满楼是花家儿子，而花家在江南富甲一方...

  花满楼=背后的花家=江南富户=钱多...

  “还真是掉到了钱眼里。”

  也难怪会成为天下首富。

  不过这个执念是不是太奇怪了？

  以我现在的功力加上药物，控制他变成哑仆，这种情况下，仅仅只是看见一个富人家的孩子，就能挣脱一些控制夺回心智，那他对于财宝的执念到底是有多强？

  叹了一口气，沈奈突然想起了李莫愁，细数她自己的的经历，遇见的人当中，李莫愁就是第一个给沈奈树立起“执念”的人。

  高深的武学，情深的男子，现在，还要加上一个贪财成性。

  思维再发散下去，也许执念还可以有姐妹之情、兄弟之情、出人头地...

  沈奈重新给霍休喂药，又加了几下迷魂大法的功力，好让人老老实实的，别给自己添麻烦。

  下午时分受伤上药的宫九，此时已经在房间中睡了许久，百无聊赖到把那房间之中，上一次自己送过来给沈奈的几本功法秘籍又看了一遍。

  下午至晚上这段时间里，宫九身上的伤伤痕最深的那几道，沈奈给他上药再查看，发现它们已经有了一层十分浅的黑色疤痕。

  “你的武功越高深，身上的伤恢复的就越快，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，能创建出这样的功法。”

  沈奈的语气之中，难得流露出来惊叹和羡慕。

  她修炼的玉女心经是林朝英所创，九阴真经是黄裳所创，天山折梅手是古墓中的藏书...

  沈奈知道，自己是一个修炼上面天赋不错的人，但是暂时，不像这些人一样的超世绝伦。

  宫九听着这话，回想了一下。

  “不知道是谁创的，丢在藏书里，别的武功都修炼的时间很短，就这一本修炼的时间最长。”

  当初自己被老头子捡到，修炼过许多的功法，普通的十天半个月就已经能得心应手了，再好一点的，能修炼几个月，只有这一本...

  “修炼了三年零五个月八天，才算娴熟。”

  “忙过这几天，我们继续比武。”宫九躺在床上，乌发垂落，不听他说的话，沈奈会默默看他鸦黑睫毛和白到像冰的脸庞，在内心感慨真的是个美男子。

  前提是不说话，一说话，一动作，沈奈现在习惯性就想给他戳针封他穴道。

  “嗯，好。”

  没问宫九在忙什么，沈奈收好上药的东西，关上门，洗漱后就打算睡觉了。

  在沈奈离去后，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宫九打开的窗户里跳下来，口称少主，手上递过来一些纸张。

  宫九接过那些消息，慢慢看起来了。

  和在沈奈面前的病娇表现不一样，面对属下，属下的敬畏说明了一切。

  青衣楼的势力，现在彻底被瓜分干净。

  宫九的无名岛得其七，蝙蝠岛得其二，剩下一点子残羹冷饭，就被其他后面反应过来的势力吃下。

  “做的不错。”

  “是！”

  宫九简简单单一句夸奖，那属下的声音就透露着一股兴奋来。

  属下进来并没有把那窗户给关上，夏日的夜月明星隐，宫九正好看见那好像挂在窗户上的半个弯月。

  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
  但是，是哪里不对劲呢？

  宫九的指节弯曲，轻轻触碰自己的剑，手指从剑柄滑到剑尖。

  剑身锋利，这把剑跟着宫九十几年，轻而易举就把主人的手指割开伤口，血滴无声落在被褥上。

  鲜血和轻微的痛感让宫九感觉整个人很轻松，甚至他觉得脑袋也清明不少。

  宫九受伤，那个属下看着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。